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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据特切了三斤猪头肉,买了一坛浊酸的酒,将自己的那帮兄弟全请了家来。众人围绕了着破桌,吃了几盏酒几块肉,不明所以。
几人推搡着一个矮壮的发问:“哥哥从哪得了钱,散与我们吃酒吃肉?”
陈据一掀眼皮,道:“荷囊空瘪,哪来的钱,不过掏空了箱底请你们吃酒。”
一个簇在他身边笑道:“哥哥今日大方,这不,吃得心中发慌。哥哥是不是有事要托我们兄弟几人?我们的交情,哪用得酒肉打头,哥哥一句话,我们再不推辞的。”
陈据也笑:“你们一个个精似猴,确实有事,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一群人愣了愣,纷纷问他什么好事。
有精乖的眼珠一转,问道:“可是都头那又有什么差遣?上回捞尸过了足年,家里婆娘都有好脸色,还倒水与我洗脚呢。”
“你真个出息,被妇人伺侯着洗了脚,倒似得了天大的便宜好处,定是个畏妻如虎的。”
旁边一人哈哈大笑:“你倒不畏妻,只因连妻都没有。”
又有人道:“一个一个甚是无用,悍妻高声,打骂一顿便老实了。”
马上有人揭短,闷在喉中咕笑:“方八,你与嫂嫂对打时,我怎见,是你被打得哭爹喊娘。”
叫方八的恼羞成怒,拿胳膊夹他的脖颈,道:“谁个哭爹喊娘,不过我大度相让,真动起来,她能过上几招?”
陈据拍手笑道:“我怎听说你家泰山年轻时做过护院,家中扔着的石锁,嫂嫂一只手便能拎动。你与嫂嫂打起来,不定哪个能赢。”
方八生得牛高马大,见一伙人尽拿他打趣,忙分辨:“不知哪个口头生疮的胡言乱语,我家娘子最柔顺不过,石锁早压了酸菜缸。”
陈据笑倒:“果有石锁,嫂嫂果然练过。”
方八面上抹不开,劝酒道:“吃酒、吃酒,哥哥叫我们来有事,你们一个一个倒拿我来消遣。”
矮壮的那个名唤徐安,为陈据倒酒道:“不知哥哥手上有什么差遣?怎得又费这些酒钱?我们几个前几日得了件差事,千桃寺扩修院墙,雇我们抬了砖泥,这些秃驴好生大方,比别处还多给了些钱。哥哥外出归来,该是我们请哥哥吃酒才是。”
方八直点头。
陈据道:“客套场面的话,暂且先放一边。”他笑道,“不瞒诸位,都头那有一样差使,不是一日两日的活计,若是盘桓得好,是件长久的行当。”
徐安又惊又喜,按捺不住问道:“莫不是县衙有换退的闲役?”
陈据呸得一声:“黄梁饭都没蒸下,倒做起白日梦来。
你们都是消息长的,自是知道开年城内贴了告示,要开渠挖河,将那半边弯的水道阔开通船。沈都头是个眼光长远的,便想做水运的营生。现如今,都头与他曹家表兄合伙,连船都买下了。他记兄弟情,请我做了帮工,千石的船,少说也有十来个船工水手,升帆、划浆、拉纤,哪样少得人。我想着请别个也是请,不如厚脸皮求了来,问问你们可愿意做份苦工?都头为人义气大方,报酬定不苛刻。”
众闲帮听后个个又喜又惊,拍手跺脚,七嘴八舌道:“这般好事,只有哥哥才会惦着我们。”
“我们没个长处,又没精通的手艺,成日寻的零散活计,今日有,明日无。”
“都头竟买了船做水运?一艘船多少金?”
“曹家做死人生意,竟也攒的丰厚家业。”
“谁家不死人?不用棺材的?便是用脚趾头想,也知曹家有钱。”
“沈都头以后飞黄腾达,我们借他的光,也接点汤来喝喝。”
“全赖哥哥为我们操心。”
陈据听他们言语,竟是个个都愿意去船上做工,便收地笑脸,道:“你们愿去,我有两件事要嘱咐。头一件,你我兄弟不是一般的交情,但我与沈都头却也是死生之交。我丑话说在前头,船上的活计,非寻常可比,双脚落不了实地,风吹雨淋,大日头时能晒得你脱掉一层的皮,大雨不止,又泡得人两手发白两脚打皱,不小心邪寒入体,指不定就丢了小命。
你们若是应了工,吃不了苦,反悔走脱,又或心中不满,乱嚼舌生事,将我脸面当作污泥踩,届时,休怪我翻脸,不认从前的情分。”
徐安正色道:“我们不过有一天过一天的人,全家便连泥粉都刮上,也只烂命值得钱。哥哥心中有我们,宁折了与沈都头的交情也要为我们讨来活计,我们再不知好歹,自个先没了脸皮。哪个做这等小人行径,别个说哥哥不认,便连我们都不认他。”
方八第一个叫好应是,又道:“哥哥说的有理,谁自觉吃不得苦,不如先头就不去,去了又不做,算个什么?”
其余闲帮大都点头称是,倒有几个,没了先前的兴头,伸伸胳膊看看腿,挤出一个笑道:“那我便不去,我……这全身没二两重,风吹就跑,也不知是我拉纤还是纤拉我。”
又有懒怠的,托词道:“家中老娘与我算过命,不好与水交道,这活,我便算了。”
另一个瘦皮猴似的挤上来挨到陈据身边,问道:“哥哥,我是上不了船做活。我家堂兄,生得高壮,人也老实,可来应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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