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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外宫门的广场上乌泱泱站了一群朝臣,三五成群,慷慨激昂地议论着,比大朝会还热闹,宛如民间百姓赶集。
然而这广场上除了朝臣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没有侍卫,没有宫人,只有铺地的青砖和高高耸立的红墙与他们作伴。钉着鎏金铜钉的朱漆宫门紧紧关闭,任凭激动的朝臣喊破了嗓子,也没有人来开门。
不断有各级官吏从京城各个角落汇聚而来,呼朋引伴,甚至有的还带了一看就是练家子的豪奴。更稀奇的是,连大朝会都没资格参加的*品小官也来凑热闹,并且人数不少。
宫门外越来越像早间的菜市场。
一直到了卯时正,日出东方,光照大地,大燕朝新的一天正式开始,两层楼高的厚重宫门才从里头缓缓打开。但是那启动的速度……简直要把干等在外头一两个时辰的朝臣们急出病来。
好容易盼着那门缝从一指头变成一巴掌,再到半个身子,一个身子,结果明光一闪,从头到脚被甲胄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枪兵从内一哄而出,二话没说,横枪便将站在最前头的一群人推出两丈开外,然后形成坚固的人墙,断绝了朝臣们想要冲进宫门的念头。
这时节的京城早晚天凉,黎明时分又是最冷的时候,一群官员在外头晾了这么久,就算穿得再多,那也早就凉透了手脚,身子弱年纪大的甚至嘴脸青灰直打哆嗦。但为了显示胸中一腔愤慨,没有一个人回家拿衣服御寒,都戳在广场上冻着。
然而谁知道好容易挨冻盼着宫门开启,这架势根本就进不去。许多人望着严阵以待的兵甲红了眼睛,要是有勇气,恨不得撞在铁甲上以血明志。
“这是做什么!谁派你们来的!把我们挡在宫外意欲何为?”
“我们要进宫见皇上!皇上——皇上——您醒醒啊,臣等有要事禀报!”
“紫薇黯淡,孽星横临北斗宫,天下即将大乱哪!刀兵四起,帝胄落难,偏偏有妖妇在京作祟……这是要亡国的征兆啊诸位……”
“值此家国危难之际,我等当抛头颅洒热血,扶大厦于将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各位!请随本官一起冲进宫去!面圣陈情!”
……
几百人挤成一团,高呼震耳,朝着牢牢挡住宫门口的披甲军士作势挥拳,激动得老泪纵横,急赤白脸。
但是,没人真和军士干仗。
挥拳的也只在一丈开外乱挥,事实上,压根没有人往前头挤,就是喊得最激动的几个人也非常明智地和兵士保持了一丈距离。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军士们的枪头是明晃晃指着人群的,连续几排人按照战阵上拒马的架势,前面一排下蹲,后头依次弓步站好,几排长枪像狼牙盾似的森森竖立。
谁要是真敢冲上去,那必定是抱着自尽决心的,而且还要接受死后身上几个窟窿堵不住的悲惨结局。
所以一群官员大眼瞪小眼,只敢叫嚣,不敢动真格。
但无论他们如何叫嚷,军士们都像听不见似的,泥塑木雕似的站着,枪尖都不见一丝颤动,只有头盔里露出的眼睛闪着光芒,像是伏击狩猎的狼。
僵持着,直到小半个时辰过去,叫嚷的人嗓子都喊哑了。
广场外的大道上铿锵声起,终于,有人来了。
一队长枪士兵拱卫着翘头金幔大马车,踏着整齐的步子从街头快速走来,森然有序,老远就能感受到铁血之气扑面而来。
人群外围最先看到这对来势不善的兵甲,下意识往后退,几乎将前头的人挤到枪阵跟前。眼瞅着明晃晃的枪尖离自己越来越近,前排官员吓得大叫。
“什么事?稳住!稳住!不要乱了方寸!”
“遇见强敌就后撤,成何体统!”
然后那队兵甲越走越近,打头的走到人群跟前,后面街道上还看不到末尾,也不知究竟有多少人,反正必定比这些朝臣人多就是了。朝臣们有后退的,有抵抗的,也有往两边躲的,一时场面非常混乱。
“让他们安静。”
垂着金色幔帐的马车里传出清冷的声音。
车旁随行的骑马将官长剑一挥,“肃静。”千余兵甲立时持械高呼,“肃静!肃静!肃静!”
肃杀的喊声在长街上空炸响,突如其来,将正在乱走的官员们齐齐吓了一跳。动作定住,叫嚷骤停,广场上出现了难得的宁静。
装饰精美的大马车在人群之前停住,车门洞开,幔帐揭起,明亮的晨光中一身碧青华服的年轻女子端坐车内,目光冰寒,缓缓扫视众人。
“这是长平王的马车!”有人认出了车身。
“车里的是谁?难道就是那乱国的妖妇?!”
“是,本官识得她,此人正是长平王侧妃蓝氏,襄国候那个混账生出的妖孽!”
如瑾一现身,哗的一下,海潮一般的议论声再次响起,打破暂时的宁静。
也有人认出了车边骑马的陈刚,义愤填膺,“乱臣贼子,乱臣贼子!尔食君禄,受君恩,不思报效皇恩报效朝廷,竟然助纣为虐,投靠妖妇祸害良臣,面目何在?”
“陈将军,那位是谁?”如瑾目视人群中叫骂的白发老臣,开口相询。
陈刚道:“都察院左都御使朱之兆朱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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