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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行。”顾拙言踱进来,“这么多房间,怎么选这间睡觉用?”
庄凡心看过顾拙言在大宅的房子,浴室都比这里宽敞,他说:“那时候想要小一点的空间,关上门窗觉得踏实。”
踏实的意思是“安全感”,顾拙言霎时明白“那时候”大概是指哪一阶段,他结束这话题,浑小子般往床上重重一摔:“弄俩枕头干什么,我就一个头。”
庄凡心弯着腰抻床单:“我的头被砍了?”
顾拙言说:“枕我胳膊,治颈椎病。”伸手把庄凡心捞身上,床铺低陷,俩人的身影交叠着投在墙壁上。十字窗外是飞檐上的灯,很亮,透进来添了一抹明黄色。
庄凡心枕于顾拙言的臂弯,嘀咕道:“五天后就开学了。”
“嗯。”顾拙言都明白,“担心?”
庄凡心点头,他怕自己做不好,可除却担心,又关着一腔按不住的悸动,急切地想试、想闯,哪怕跌跌撞撞也没关系。
顾拙言鼓励他:“你可以树立一个目标,生病的时候想着见我所以慢慢好起来,现在想着再为我设计一件东西然后一点点努力。”
谁料庄凡心早想好了:“你往后稍稍,我先给阿姨设计。”
“我妈?”顾拙言不太讲母子情分,“她有一柜子首饰,不用管她。”
庄凡心说:“当然不行,你把阿姨的耳钉送我了,我必须要回送一副,你才少管。还有,以后不许借花献佛,露馅儿的时候吓死人了!”
顾拙言嗤嗤地笑,把自己比成佛,可真会贴金他翻身往庄凡心的肩窝里一埋,嗅着沐浴露味儿,嗓音变得缱绻:“阿弥陀佛,请佛祖保佑我。”
庄凡心忍着嘴角抽搐:“没问题。”
“光说有什么用。”顾拙言抬头问,“你给我折的平安符在哪儿,我瞧瞧。”
还惦记着这档子事儿,庄凡心面色犹豫:“我手笨,折得不太好,而且年头久了当年那位阿姨教得也未必靠谱。”
那手还笨,别人活不活了?顾拙言好笑道:“怎么那么多理由,不会压根儿就没那东西,骗我的吧?”
“当然不是!”庄凡心耷着眼睛,“明天吧,明天我拿给你看,今天困了。”
这推脱劲儿有些奇怪,顾拙言不好糊弄:“我不困。”他捧着庄凡心的脑袋抬起来,盯着,三五秒便将人弄得没了法子。
庄凡心爬起来,动作迟缓地穿拖鞋,然后从衣柜里翻出一把小钥匙。锁起来束之高阁么?顾拙言默默瞧着,直至庄凡心离开房间,听动静,庄凡心停在走廊上,打开了锁着门的储物室。
顾拙言好奇地寻过去,储物室的门虚掩着一道缝儿,黑着,庄凡心进去后没有开灯。他推门而入,依稀望见庄凡心在昏暗中的轮廓,抬起手摸索了一阵,陡然打开了吊灯。
储物室内刷地亮了,顾拙言彻底愣住。
这是最宽敞的一间房,而四面墙壁密密麻麻地挂着画,一幅贴着一幅,没分毫空位,房间中央的几只柜子里也全部是画,黑白的,油彩的,寥寥数笔或精雕细琢,大大小小近千幅,每一幅都是顾拙言的画像。
缭乱不接,顾拙言的目光四处游移,震惊久久无法消退,穿着校服的他,拎着书包的他,学习的,打球的,立在榕树下无所事事的
t恤衫牛仔裤,捏着被压扁的毛绒玩具,那是顾拙言到榕城那天从越野车上下来的模样。颧骨处挂着彩,伏在桌前奋笔疾书,是顾拙言打架罚写检查的画面。在街上,骑着大横梁的自行车,是顾拙言每天上学时的光景。曾经的点点滴滴,他们相遇后的每一次接触,顾拙言的样子都被庄凡心在画布上记录下来,甚至是击剑,骑马,连同朋友圈的照片也囊括其中。
有的设色清新,有的浓墨重彩,有的勾着几道轮廓,有的半身赤裸连肌群都描摹分明数百幅画,庄凡心这些年的爱和欲一览无遗,淋漓地呈在顾拙言的面前。
庄凡心站在边柜旁,暴露后的难堪叫他无力抬首,低垂着头,惶然地盯着柜上的盒子。顾拙言一步步迫近,挨住他,嗓音竟有些发颤:“为什么不给我看?”
“怕吓到你。”庄凡心说,“很多是治疗那两年画的,不确定自己做这些是不是正常”
巨大的冲击下,顾拙言不知该如何说:“怎么会吓着我,怎么会不正常。”他拉一把庄凡心的胳膊,让对方一转身投入自己的胸怀,难以分辨是说画还是说人,“我很喜欢,是我的宝贝。”
庄凡心伏在他肩上:“每次完成一幅,就好像你在陪着我。”
似乎就没那么难捱了,所以他一直画,画了这么多,度过了煎熬又漫长的岁月。
边柜里,顾拙言送给庄凡心的那身击剑服保存完好,还有那双白球鞋。而庄凡心正在翻找的盒子中,第一层放着一沓明信片和一封情书,纸张破损严重,显然被翻看过数不清的次数。
盒子的第二层装满了平安符,百八十个,一小部分折得很粗糙,大概是刚学会,其他的折得结实又标准。顾拙言抓了一把:“给我折的,我是不是能带走?”
庄凡心点点头:“你想要的话就挑几个好的。”
顾拙言又道:“这些画我也想要。”
“都好。”庄凡心低声说,“我的也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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