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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将是他在乌川外过的第一个立冬。先前他以为,这样的日子,怎么也会是一群人乐乐呵呵地呆在暖和的屋子里,点茶读书,外头寒风肆虐,也与他们无关。最好是能和沈灼怀回乌川去,再见见董师和祖父,喝点小酒。
但是……
司若垂眸。
狺人也是要过立冬的。
狺人虽为外族,但入大宁多年,许多习俗多少已被同化,如立冬,也成为了原本靠山吃山的狺族人团聚的日子。在那个時候,他们的警惕性势必会变低。
而他们定下的刺杀金爻、潜入圣地的计划,也就在冬至那一日。
“狺人意志最薄弱之时,恰是我们机会最大的时刻。”
这是沈灼怀的主意。
但不知为何,哪怕拯救赤妙是司若提出來的,然而临了要去做时,他却心中隐隐生出一种可怕的預感——这件事不会就这样轻易結束,他们也不可能就这样轻易获得胜利。
即使司若清楚他不应该在战前打消自己人的风头意气,但这种如同直觉一般不好的预感却越来越強烈,尤其这几日,这种念头像是一根鋒利的箭矢直射他的心房。
他忧心忡忡的模样自然逃不过沈灼怀的眼睛。
沈灼怀向其他几个喝得有点醉醺醺的人敬完了酒,绕过司若身后來,附在他耳边轻声道:“胃口不好?”大概是因为喝了些酒,他嗓音比往日要低沉些许,尾音带着些颤音,叫司若不住耳热。
“没有。”司若攥紧酒杯,喝了一口,混浊酒液有些冷掉,很呛,他咳嗽两声,“……有点担心。”
沈灼怀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在他身侧坐下,道:“张开手掌。”在司若好奇的目光中,他从袖中不知掏出了什么东西来,轻轻放在司若手心——是有些刺痒的触感,“闭眼,猜猜是什么。”沈灼怀笑着,另一只手又忍不住去捏了捏司若的脸。
很软,因为在炭火边炙烤着,又有些热。
司若奇怪,却还是乖乖地闭上了眼。他小心翼翼伸开食指去触碰着沈灼怀的手心——以及他手心上的东西,那好像是一个圆球,一个浑身上下带着刺,又炸了毛的球,在两人交叠的手中不断蛄蛹着,还没等司若体悟出这是个什么东西,而后便听到了一声熟悉的、清脆却稚嫩的“啾啾”声——
“哪里来的白头鸟?!”司若惊喜地睁开眼睛,看到他们两人手心之中,是一只尚未换完羽毛的,毛色发乌的浑圆稚鸟,羽翼未丰,却已有几分冲天之势,“啾啾啾”地扑棱着那与圆鼓鼓体型相比,甚为娇小的翅膀,“原來苍川也有白头鸟?我以为只有乌川有!”
司若心中郁郁顿时被这可爱鸟儿一扫而空,说来也怪,原來在沈灼怀袖中拼命掙扎的小鸟,到了司若手中,却像是倦鸟归巢似的,一点也不怕了,甚至颇有几分亲密地啄了一下司若葱白的指尖,司若一边与它玩耍,一边插空问沈灼怀:“它妈妈呢?”
沈灼怀笑道:“早不知哪里去了。今日早些時候我注意到树上又结了果子,走近去看,却见着小家伙跌落在地上,怪可怜的,便带了它回来。”
“……”他柔声道,“你喜欢便好,我与你一起养,如何?”
白头鸟对于司若来说,既是故乡之景,亦是高远之志,在这个时候見到白头鸟的稚鸟,好像某个刹那间又重回了乌川的水边,他点点稚鸟毛茸茸的头,小声应了一声:“……好。”
“小东西学会飞之前,我一定会平安回来。”沈灼怀顿了顿,“带着赤妙。”他说。
司若似乎又醉了,手里捧着稚鸟,头一点一点,很快埋在沈灼怀肩头。两人交颈之中,司若似乎还隐隐听得,有鸟鸣嘤嘤,于窗外电光火石一般飞越而过。司若恍惚间想,好像又是白头鸟的叫声。
炉火新茶,暗香盈门,孤月似雪,烧灯续昼。
这是长长的一夜,亦是轉瞬而逝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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