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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村子都是空的。
赵器四下茫然地伫立于村头的枯槐下,思索良久,也没有半点头绪,这里是离建康县最近的一处村落,平日里牛羊往来,炊烟袅袅,黎民安居乐业的光景,忽就风卷残云似的凭空消失,也太离谱。
待仔细溜达一圈,除了水磨等实在难以移动的物件,其余各色杂物似乎都被带走,饶是赵器这样身轻力壮的壮年男子,平日因受大公子的教化,断不信鬼神一类狂言乱语,此刻身处空荡荡的村落,四周唯有风声掠耳,枝头上干枯的叶子哗啦啦作响,不时有不知名的鸟在头顶盘旋大叫,硬是让赵器生出几分不寒而栗的心情来,遂折身疾步上了马,马蹄甩起一阵风尘,很快就出了这一带。
临近的村子逮着人问了遍,竟也毫不知情。虽未近至邻村相望,鸡犬相闻,但总归不算远,阡陌交通,一个村子忽发生如此变故,怎会一点动静都不知呢?赵器悻悻而出,顺了顺骏马鬃毛,皱眉环视一番,只得翻身蹬马,途经府衙时,以他的身份,不好白眉赤眼的进去相问,愣怔片刻,仍是先回了乌衣巷。
府前,正有几人各自抱着菊拾级而上,赵器撩袍过来,拉住其中一人问:“可是虞公子让送来的?”
这人忙答道:“正是,已送进去一拨。”
赵器听了会心一笑,大公子难得跟人家讨要东西,更何况这回是朝虞公子要的,不是说几盆的事?这么看来,虞公子真是大方手,怕是把虞府一半菊园都要挪到成家来了。
正要抬脚进去,就听后头一声:“哎!哎!”回首一看,却是桑榆,肩头扛着两匹布,这架势,赵器哭笑不得看着她,走到她跟前,抱肩歪头把她打量了个遍:“抱怀里不成吗?桑榆,我也是有名有姓的,哎什么哎!”
桑榆噗嗤一笑:“我这是急的,还望大人不跟我计较!”
“罢了罢了,我可不是什么大人,你这是……”赵器大概猜出她这番心意,不免觉得可笑,桑榆却正色回道:“我听吴大人说,官仓的案子结了!朝廷很快就能给闵大人平反,我就说,闵大人是冤枉的……”
“桑榆!”赵器冷不丁听她提此案,厉色打断了她,“案子既结了,就不要再提,你是不是想见大公子?”
桑榆本想解释,赵器连珠炮地已经续上了:“我知道你是沉冤得雪,心里指不定怎么痛快,就想着来谢恩,回去吧,大公子用不着你来谢,还有你这是自己纺的布?”
目光落在那两匹布上,桑榆一时忘了先前的话头,忙把布匹拿给他看:“我第一回见大公子的时候,大公子夸我这手艺好,我寻思着说不定他就喜欢这……”
“拿回去吧,你如今跟着吴公子穆先生,不想着给两位主人,倒跑乌衣巷来,成府不缺你……”赵器话没说完,见桑榆忽气鼓鼓瞪着自己,一把扯过布匹:“又不是给你的,大公子都还没说嫌弃,你嫌弃也没用!”
赵器无法,只好劝道:“倒不是这个意思,这两匹布怕你织得不易,体谅你的意思,我看你也难能懂。”说罢微微叹气,她这样的草民,还真是难缠。
“前一阵给先皇帝修陵,朝廷征了我家牛车,得了一千文,一千文能顶许多事,大人你就替大公子收着嘛!”桑榆登时换了好脸色,这般快,多少有些虚假,赵器见她甜甜叫起人来,这才想起正事还等着自己,无奈接了过来,朝她摆摆手道:“我不敢替大公子谢你,回头大公子骂我,我还得代人受过,赶紧回去吧!”
东西既送出了手,桑榆欢天喜地去了,赵器望着她远去的一袭身影,忽生出几分感触,就是这样的小姑娘家亦懂恩怨分明……
“这是怎么回事?”福伯何时走到身旁的,赵器不知,闻声回首道:“福伯看到了罢?那姑娘看样子恨不能衔草结环报大公子之恩,可惜她不知,这是捅破了天,漏了的,都得咱们大公子接着受着。”
福伯一时无言,东府的事,早传至众人耳目,但府里不敢妄议,虽有常人疑虑不解之情,却更愿笃信大公子做事自有其道理,任谁也不愿过分揣度自家主人,即便有错,那定是他人错在先,就是东府,固然是骨肉至亲,但倘不是铸下大错,大公子焉会如此行事?这般想,众人心头释然,无非多担忧一层,便是东府就此心怀芥蒂,于大公子总不是件好事。
等赵器抱着那两匹布来书房时,正迎上成去非出来,忙上前解释道:“方才桑榆来了,硬塞给我这东西……”
成去非竟伸手摸了两把,略略点头:“她一片好意,拒绝太过反倒伤她心,定是子炽跟她提及了官仓的案子。”
赵器听言,有意错开这事,只道:“她说了,上回修帝陵,得了一千文钱,言外之意,就是怕您觉得她……”
“她是这么说的?你没听错?”成去非忽反问道,赵器见他眼中烁烁,脑中略略一转,这话很寻常,并无不妥之处,遂小心答道:“是这几句,小人没听错。”
气氛陡然就一变,赵器顿了片刻,换言道:“小人这一趟,有负大公子所托,没找到那户人家,说也奇怪,上回小人打听,也亲自去了,一切很是平常,今日再去,一个人影也没了,问邻村的百姓,一无所得,小人只好回来了。”
成去非眼波横至一旁凤尾上,微微蹙了蹙眉,并未说什么,只吩咐:“你去趟廷尉署,让吴大人遣人去建康县府衙,问上个月初七当日夫妻击鼓之事,看他们如何应对。”
正说着,外面来了小厮,垂首见礼道:“大公子,花都先摆檐廊下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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