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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林贤请降?”郑克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真的假的,自己才三千七百余人,其中大部分是战力孱弱的勇卫军第二镇、勇毅中镇等部,论双方实力而言也就炮兵占有一定优势,对方怎么就投降了,难道林贤这是在施展缓兵之计吗?
“既然要请降,那林贤本人为什么不来。”不管真的假的,只要小心戒备,应下来也不吃亏。“你去告诉林贤,若是却想投降,让他亲自率部解兵弃甲,本藩自会饶他性命?”
“啊!”使者大惊失色的看着郑克臧,半天才说了一句。“要是早知藩主在此,昨晚本军断不会轻易休兵的,如今悔之已晚。”说罢,使者恭恭敬敬向郑克臧磕了一个头。“请藩主放心,在下一定把话带到”
懒懒散散、松松垮垮的清军大队很快出现在一众郑军的面前,只见其中一人带着几名将官打扮的清廷武官走出大队,随即脱掉衣甲,而随着他们的动作,清军大队中丢下兵刃的声音此起彼伏,然后所有人都光着膀子跪了下来。
“万胜!”如潮的欢呼声响了起来,接下来则是童子军们歇斯底里的高喝。“世孙万岁、万岁、万万岁!”万岁声浪一点也没有避讳的样子,受到童子军们的感染,勇卫军等部郑军士卒们也向天举起了武器。“万岁,世孙万岁、万万岁!”
“罢了,”郑克臧享受了一会,随即伸手制止了部将们的激动。“战事还没有结束,施琅还等着咱们去抓拿呢!”在郑克臧的断喝下,郑军们的清醒稍稍得到抑制。“先把林总兵请来,其余收缴武器,就地看管。”郑克臧向毛洪言交代着。“把林贤投降的消息尽快送到洪大人和何大人那里,若是此股清军确实并无异动,童子军要做好马上向东夹击施琅的准备。”
这个时候半裸着上身的林贤出现在郑克臧的马前:“林总兵?海坛镇的林大人?”
“逆臣不敢。”林贤跪伏在郑克臧的面前头也不敢抬。“正是林贤。”
“孤很好奇啊,”郑克臧确实很好奇。“如今战事尚未落定,林总兵怎么就投降了?说不过去啊,这里的玄机林总兵可否告诉寡人知晓啊?”
“昨夜内海大火,全军看得清楚,军中又遭贵方不断炮击,夙夜难眠,军中已无战意。”林贤解说着。“况且自昨日入鹿耳门以来,官军,不,清虏举动全在藩主掌握,若不是中间有奸细的话,必是藩主有上天顾拂,此非人力可挡,罪臣亦不敢对抗天命。”
“林大人很会说话。”郑克臧翕然一笑。“那就且请林大人修养一段时日再说。”言罢,郑克臧冲着边上的侍卫一使眼色,自然有人带着林贤到一旁去审讯。“来人,”郑克臧交代着。“向承天府和安平城露布报捷。”
“什么?林贤投降了!”自然不甘心投降明郑的人离营向施琅报丧,然而甫闻噩耗的施琅当场一口鲜血喷吐了出来,唬得边上的施世骧、施世骥急忙过去扶助摇摇欲坠的老父。“林贤误我!”施琅根本不理会没有大炮的林贤根本无法直面郑军猛烈的炮击,也不理会是他自己的多次决断失误断送了眼前的胜局,此时他就犯了错的小儿一样推卸着责任。“断送本军数万将士,可恨!该杀!可恨!”
“阿爷,阿爷!”施世骧为癫狂的施琅擦拭着口边的鲜血,不知所措的施世骥则急急问到。“如今该如何是好?如今该如何是好!”
“本官还没有输。”借着儿子的搀扶,施琅一下子挺直了腰杆:“命令全军出击,先击溃了当面之敌,回头再收拾林贤这个叛逆。”
清军大队还不知道战事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只是觉得双眼赤红的督战队多了些,而各级官长的斥责声也重了一些。不明所以的他们吃完了最后的早餐,排成三阵缓缓走出简陋的临时营盘,在施琅孤注一掷的命令下,慢慢的走向不归路??
很快清军便遭到了郑军暴风骤雨般的炮击---这些是由童子军第二镇今早携带来的,尽管一晚上赶了几十里路的童子军们疲倦欲死,但还是连夜筑好了几十处临时炮垒,如今果然发挥了不小的作用---铺天盖地的炮火和惨痛的伤亡勾起了一部分清军对昨日之战的记忆,于是清军第一阵尚未接战就先混乱了起来。
更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在澎湖跟着长官们一起投降清军的原郑军突然在第二阵和第三阵中倒戈相向,就算没有倒戈的也拼命的高喊着“败了、完了”的字眼夺路狂奔。
这下仿佛点燃了导火索一般,清军的士气瞬间崩盘了。各路清军或者原地投降,或者拼命向大海的方向跑去,或者想当忠臣的拔剑自刎,只有极少数还负隅顽抗,但也很快的淹没在出击的郑军洪流当中。
看到这一幕,列于阵后的施琅再也撑不下去了,双眼一翻晕倒在地,施世骧、施世骥忙抢着自己老爹落荒而逃,一众戈哈簇拥着他们落荒而逃。随着施琅的晕厥逃跑,没有了最后指挥的清军彻底失去了翻盘的机会。
逃、逃、逃,一众清军们脑子只有这个字,尽管知道逃到海上也未必能逃脱覆灭的命运,但这时逃上船就是所有人那根救命稻草。这个时候先行出击的銮仪卫骑军营和童子军两镇骑军队,不恤马力的追杀着,甚至有人杀性大发连伏地投降的也弯腰一刀砍去
一路丢盔卸甲的清军舍弃了所有的负重,向小溪汇入大川一样向西港的位置跑去,终于,西港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可是这些清军还来不及舒上一口气,就看见原本靠泊在岸边的船只不是损毁就已经驶远了码头,仅有几支小划子还停在岸边。
“靠过来靠过来!”清军们冲着海上的同伴大吼着,可是船上的清军水兵们却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一样,一个个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这不禁让所有挤到岸边的清军齐声鼓噪、大声咒骂,可骂完了,对方也不过来,于是一众清军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那几只仅有的小划子之上了。“让开,吾是游击官。”
“管你是游击还是参将,老子不让。”为了这些个小划子,清军大打出手,个别保留下刀剑的还动了刀剑,因此不少没有死在郑军手中的清军反而倒在了自己人的手中。“快划、快划!”好不容易抢到了船,也不管超载不超载,几个清军七手八脚的划行,然而小舟实在太重了,才离开岸边不远便一下子倾覆过来。“救命”
“大人,施大人他们还在陆上,还是派船过去接应一下为好。”外委守备陈王路向陈龙建议着。“再说了这些人毕竟都是同袍。”
“你知道该怎么救落水的人吗?”陈龙反问着,陈王路疑惑的摇摇头,陈龙便解说着。“得先把他呛晕过去,否则他就会拖住你一起沉下海。”陈龙指着岸边说道。“眼下的情况就跟救落水者相同,要是你把船开过去,他们一准撕碎了你。”陈王路还准备说些什么,陈龙摆摆手。“不要多说了,就算现在救了他们,接下来也只有投降一途,好不如让他们早些降了为好,省得受两重罪。”
陈王路吃惊的看着陈龙,一急之下连官称都忘了:“叔父要投降海逆,这,这”
“很意外吗?”陈龙拍了拍自家侄子的肩膀。“陈家人在福州,有一线生机,余都不会选择连累家人的,可是咱们有这一线生机吗?”陈龙苦笑着。“余知道,还是必然有郑家留下的航道,不然昨日夜间也不会有郑家的夹板船出没了。但是冲出去又能怎么样,咱们还能冲过南航道出海吗?与其最后粮尽而降,不如现在就卖个好价钱吧”
正说着,水面上出现点点的涟漪,陈龙抬起头:“下雨了,可惜啊,这场雨下得太晚了。”
陈龙看着雨,而沾了湿气清醒过来的施琅也看着雨,但他却是流着泪:“老天何其不公啊,要是昨日下雨,本官早就一举夺下了天兴州。”
施琅又哭又跳了一番,随即对着两个儿子说到:“那为父的头去见朱钦吧,想来他会饶你们一命的。”
施世骧、施世骥痛哭流涕的拜倒,说什么也不答应,但施琅叹息一声伸手把两人的脑袋揽过来低声的交代着:“痴儿,你们不想用父亲的脑袋换平安,等一会,他们就要用咱们父子三人的脑袋换平安了。”
施琅指的是身边的戈哈,其中还有几个是他的子侄或者远房亲戚,但现在施琅谁也不会相信了。
施世骧、施世骥大恸,两人的头频频叩在地上,施琅苦笑的伸手拔出佩剑:“罢了,你们下不了手,老夫自己成全自己。”
说罢,施琅手一横,锋利的宝剑划破气管和大动脉,血一下子飙射了出来,施琅吱吱唔唔想说些什么,但气管已断,他的话谁也听不懂,只见施琅伸手虚抓了一把,随即双膝一软倒在了地上,就此一命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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