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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污氧化成暗红色,项明章把项链仔细擦出原本的银光,缠在指间进了治疗室。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沈若臻就是在病房里,他停在床边,沈若臻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仪器显示状态稳定,良久,项明章这次的第一句话说的是“谢谢”。
“谢谢你活下来。”他勾着项链晃了晃,“你愿意留着的话,改天拿去店里洗干净,要是嫌脏我再送你一条。”
“但是怀表修不好了,我们一起去瑞士定制一枚新的,表盖上还刻佛纹吗?你决定吧,都听你的。”
“你说过知道瑞士银行,那就顺便去看一看,开一个共同户头作纪念好不好?”
项明章絮絮说着,始终忘不了对着沈若臻念挽联,他在床畔坐下来,洗心革面一般:“我给你背诵《笼鹰词》怎么样?”
背到最后一阙,项明章卡壳,只会不断地重复:“清商。清商?”
沈若臻没有反应,项明章不气馁:“其实复华银行的关闭公告我也背过了。”
枕头上,沈若臻的太阳穴被枪口撞得发红,下半张脸隐在氧气罩下,两扇浓睫遮眼,在经历一段漫长的混沌。
长夏难消,沈若臻抱着琵琶坐在公馆的梧桐树下,拧紧了细弦一拨。最近公事忙,手有些生,他弹了首温吞的文曲,曲毕抬眸,看见项明章立在另一片疏影里。
沈若臻换了长靴,戴了头盔,在郊野骑马赏秋枫,一人风姿卓众地超过他,纵马回首挑衅,是项明章桀骜英俊的面容。
冬天日落得早,沈若臻下班已是黑夜,不见汽车和司机便踩着薄冰慢行。皮鞋底滑,他半蹲把鞋带系紧,抬首见项明章风尘仆仆,不知从哪一段时光找来。
凄清的三月夜,沈若臻掌灯在书房伏案,刚写一行,把白纸揉成团丢了,下笔再写,消磨了大半夜完成关闭公告。搁笔的须臾,纸页泛黄残损,他与项明章并立在阑心的展馆之中。
光景交错难分新旧,沈若臻快要迷糊了,在梦里忍无可忍地揉眼睛。
项明章噤声屏气,看沈若臻睫毛尖儿颤动,极缓地露出了眼中清明。
他好歹还算成熟稳重,因为这个人疯了,崩溃了,此时又变成了手足无措的毛头小子。
等沈若臻的眼波缓缓流向他,项明章居然生出荒唐的怀疑,轻声问:“你还认识我吗?”
沈若臻不看他了,转动眼珠去看天花板。
项明章有点慌:“你知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氧气罩挡着微弱的声音,项明章俯身靠近听见了沈若臻的回答:“我叫灵团儿。”
项明章被沈若臻耍了,怎么气若游丝还能拿捏他?他甘愿地笑道:“好,你想叫什么都可以。”
沈若臻望回去,一双眼润润的,雪白的脸衬得眼珠乌黑,点了漆似的。
项明章告诉他:“是胸口的怀表救了你一命。”
沈若臻定了一会儿,费力地说:“是父母亲保佑我。”
项明章点点头:“是,你现在觉得怎么样,痛不痛?”
沈若臻却道:“海上,你哭了。”
项明章不好意思承认,他在手术室外哭得更狼狈,比过去三十年都多。他很难不注意到沈若臻胸膛上的纱布,忽然又觉得鼻酸。
沈若臻失血太多,只醒了几分钟,医生来查看的时候又睡着了,天亮也没醒,睡了一整个白天。
后来他偶尔醒一下,每次睁眼项明章都守在一旁,断断续续地睡了两天,疲乏缓解,反而被伤口疼得睡不着了。
晚上,项明章喂沈若臻吃了止痛药,拉上窗帘,端来热水毛巾给沈若臻擦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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