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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半天不言语,周文锦慢慢扯了帕子,面上依然冷着,一双美目静静盯着英奴。英奴便又有了笑:“妹妹出身大家,朕知道你定不会这般拈酸吃醋。”
“今上说的对,就是乌衣巷还分嫡庶。大将军既然把人都送了,今上不能不入戏,日后这宫里人越来越多,今上少不得一本正经说鬼话,我这里就不必占今上时间了。”周文锦神色冷矜,英奴知道她在暗讽皋兰,这般直露地说到自己脸上来,还是第一次,心中早动了怒,可眼里还带着笑:
“妹妹火气大了些,回头让人配几服药来,眼下还是好生歇着吧。”英奴利落起身,面上仍无异常,轻步去了。周文锦别过脸去,身子坐得笔直,望着边上的花镜,冷冷瞧着他背影:
“今上心宽,我们可比不上,眼下是架在火里烤,今上可知扬州的动静?”
英奴听她这么说,便驻足回眸:“妹妹这是话里有话,你我年幼时便相识,不用打晃子,直言吧!”
周文锦见他折步朝自己走来,便不再瞧他,只盯着镜中自己,缓缓卸了步摇:
“洗月,那封信。”
洗月听闻,连忙把那封书函拿了来。周文锦的父亲乃扬州刺史,此次借了个名头,说是送几样东西给贵妃,实在暗中夹带了给英奴的书函。
扬州历来是下游重中之重,刺史一职非同小可,周家人不直接上疏,恐怕也是跟当下时局有关。果不其然,英奴拆了火漆,甩开仔细看了一遍,随即就着烛火哧哧烧了。
周文锦见状,什么也不问,只道:“父亲定是担忧今上,可我看今上似乎并不在意。”
这话无名就勾人心火,英奴轻轻吹掉指尖残留灰渍,仍不恼:“妹妹只管描眉赏花,操心这个,又有何益处?”
正说着,外头廊下挂着的鸟笼里忽一阵扑腾,弄出了不小动静。周文锦徐徐起身,出去吩咐人把那鸟笼取了下来。
“这笼子,纯金所造,精美异常,”周文锦侧着头一壁打量,一壁徐徐说着。
“可笼子再好,也只是个笼子,主人哪一日不高兴了,”她忽哼笑一声,轻轻扼住那鸟儿脖颈,幽幽道,“想换一只,便换一只,反正笼子在,这才紧要。至于是什么鸟,重要么?”
到底是四姓的出身,英奴静静望着她,周文锦也不回避:“妾身同今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虽不知书函所言,却相信,父亲是在为今上打算,还望今上留心。”
末了这一句,到底涌出几分温情,她不复方才冷淡,目光中多了殷切之意。
既这么掏心掏肺,英奴面上便温柔不少:“妹妹还是心疼朕的,朕就是不为自己,也要为妹妹的前程留心。”
周文锦垂目不语,半日才道:“今上未必不明白,只是心有忧虑,也不肯同妾身说罢了。”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附了一句:
“今上该去乌衣巷探望下太傅。”
是啊,当下无人不疑成家父子不过是避风头,蛰居乌衣巷不出。太傅的病,真伪难测,他确实该去一探虚实,成若敖是江左的主心骨,何尝不是他的?
英奴冲周文锦一笑,顺势拉了她的手,轻抚道:“妹妹替朕想得周全,明日早朝过了,朕便亲自去看看太傅。”
等出了椒房殿,他这才冷了脸,眉头拧得紧,细想周文锦那番话,眸子越发晦暗动荡。走到人迹稀少处,折了一根枝条,朝着假山狠狠抽了几鞭子,胸腔里一团怒火烧得他简直想要发疯,只化作手中力道,甩得假山啪啪作响。
待这股邪火泄尽,英奴已然汗流浃背,身子粘得很,刚回了太极殿,不等沐浴更衣,便见殿外竟已候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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