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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陶小姐这么说,我也不再强人所难……”江淮垂眸,视线落在了林书俏的肩头,“林院长,你看……”
林书俏扭回头,恰与他四目相对。
她知他有意拜托,却一时未定主意如何回复,因此没有马上接他的话,刚预备从半蹲的姿势直起身,却发现江淮的眼睛仍带着期盼的目光望着自己。她心中一颤,不自禁地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以作安抚,这才站起身来,张口时却仍低头看向他:“江先生能体谅小陶的为难,我也很欣慰。只是我们院里的语言康复师人手本就不多,有能力又乐意去院外服务的,更是少之又少,何况小陶受伤这件事在我们那儿已经传开了,恕我直言,恐怕很难招人再去你家工作。”
江淮道:“我明白的,不必勉强。”
陶意然咬着唇和林书俏暗里对视了一眼,两个人脸上都有些心照不宣的奇异感觉:就像是自己对一个善良弱者做了什么不近人情的事,心里竟然有些愧疚。
然后,林书俏就听见陶意然开口说了一句让她不知道如何评价的话。
“那个,江先生,你们还没吃饭吧?厨房的鱼汤烧好了,要不一起喝吧?”
林书俏瞪了她一眼,她还不解其意,反而莫名其妙地接了下去:“是林院长煮的。”
江淮的脸上很平静:“谢谢陶小姐的好意,不过,我今天没有带自己的餐具出来,恐怕不是很方便品尝。”
陶意然垂下头,脸涨得通红。“对不起,江先生。”
林书俏看着江淮那副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的表情,不知怎么的,心里反更难过了。一时间也无言相慰。
江淮的嘴角扬了扬:“这不算什么,能得到陶小姐的谅解,我已经很开心了。”
“可到底我还是让你白跑了一趟。”
江淮道:“不能这么说,我来这里如果只是为了祈求您重新为江家工作,那岂不是太功利了?请您相信,我绝不是那个意图。此外,我还想对陶小姐说,虽然您为我母亲服务的时间不长,可我除了道歉,还应该和您说一声谢谢。”
他的声线很平,说话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些中气不足的痕迹,因为躯体的残疾,说话时也没有任何手势动作,只有一双眸子透着坚定而真挚的光彩。林书俏定定地看着那张轮椅上的人,一身炭灰色的薄款西装,洁白的衬衫衣领,擦得油亮的黑色皮鞋。她相信,以他的身体状况,平日一定不会穿得这样正式,他的的确确是带着诚意前来致歉的,因此才会如此注重细节,更不用说以重残之躯亲自前来这样的行为本身是多么难能可贵了。
林书俏不知哪里鼓起的劲儿,忽然开口道:“江先生,你母亲请复健师的事,回头我再帮你留意一下,如果有任何消息,我会打电话给您的。您的联系方式都还没有变,对吗?”
江淮的头微微向前点了点,接着又道:“工作地点当然还是我家。只是,如果林小姐觉得联系家属本人比较合适的话,我也愿意把我本人的联系方式给您。”
“那再好不过了。”
江淮按动轮椅上的一个钮,轮椅的右手扶手边缓缓弹出一个暗盒,他从中取出一张名片,右手呈不自然的抓握状,左手用虎口虚虚地托了一把,举得不甚高地递向前去:“林院长,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和邮箱。”
他的一系列动作明明很笨拙,却恰恰彰显了他举止风度骨子里透出的优雅得体,那是从小就接受过良好的教养才能培养出来的本能。林书俏暗自叹服,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更多了一分怜惜和敬重,立即双手接过名片。
名片是用再生纸制作的,微黄的页面带着点怀旧的气息。正面只有五个字:
江淮
音乐人
坦白说,这个抬头让林书俏的心里顿时充满疑团。音乐人?在她的生活圈子里,还没有接触过这个行业的人,这本来就似乎是个离普通人很远的职业。而眼前这个高位瘫痪的男人以“音乐人”自称,那究竟是他伤残前的职业,还是他现在的职业?她看到过他的双手,她甚至触摸过它们,因此很清楚他的手已经不能弹奏任何的乐器。他是歌手吗?也不像,她听得出来他说话时的中气不足,他的脊椎损伤平面不会低,以她的推测,他的肺活量比常人要小很多,因此,他也不可能是一个歌手。可她的直觉告诉她,江淮并不是一个讲求虚名的人,他必不会虚构一个光鲜的头衔来充门面。如此想来,也许在他伤残以前,他真的从事过“音乐”这份职业,而这大概是一张过去没有用完的旧名片吧。如此一想,她心中更替他惋惜,为免他徒增伤感,对于他名片上所印的头衔也就一句未问,看过之后便只是礼貌接过后放入皮包,又从名片夹中找出自己的名片,双手亲自递到了他的手中。
江淮谢过,把她的名片放入轮椅的暗匣中,又按了控制钮,把暗匣收回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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