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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芳令要查七年前纪昭的行踪,并非一件难事,只是需要时间。
在此期间飞鱼只剩一个突破口:柴姮。
当年纪昭的确与柴姮起过争执,可惜这俩都不是痴男怨女,不会走负气出走的套路。
这副七巧板,便一块块拼起来:纪昭与赡思辛同样混迹青楼,必定早有勾结,以赡思辛之审美,逃不开撕|逼大戏,于是先演兄妹情深,等他将最后一块放到手中,再演虐心决裂。
回长安的那一天飞鱼告诉自己,任何伤害她的人,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必须付出代价。
纪昭也不例外。
哪怕这个真相,是他一点点渗透给她的。
他任由她与柴姮接触,任由她整理他的私物,任由她在那些孤本中,发现夹在其间的残页,每一片都从完整的诗页上撕下,每一片都只有一个字——安。
那是她在教坊写的字。从一开始百般抗拒的潦草,到后来极漂亮的簪花小楷……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赡思辛截取她所写诗句中的“安”字,用以威胁纪昭,后者也许从未放弃寻找,也没有真正被威胁到。
哪怕每一片残页,都被揉出无数道折角。
纪昭早在西凉暗探司安插人手,赡思辛知道困不住他,一步步引他来此,看似是用纪昭吊着纪飞鱼,实则在用纪飞鱼钓纪昭。
他明知是决裂,却也来了。
带着好酒,带着纸钱,带着对逝去一切的祭奠,值此星夜,犹如鬼魅般现身,露水沾湿了鬓角,顺着轮廓流下,不知怎地叫人联想到血,蜿蜒过躯体、命脉、心魂的血,与临沣寨那个血流成河的夜晚一样新鲜。
这是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报仇成了执念,为了引出左中浮,他敢置之死地,为了引出赡思辛,他敢身入虎穴……炮灰掉一个妹妹,也没什么不敢的。
此地选得极妙。青城山下岷江之源,石雕凉亭四面环水,一条幽长廊道勾连水岸,远望如舟未系,岸旁松涛阵阵,隔音效果极好。
二人伫立亭中,自闻得和歌声,再无只字片语。
那些惨白的纸钱,慢慢飘到了水里。
水中矇昧的星光,便一点点被埋葬。
撒完纸钱,悬酒壶于剑柄,纪昭以酒拭剑。剑光泛着晦涩的灰,酒水流滚之处,复又一瞬点亮,尾随着沉醉的目光。
酒水在地上淌成一线。
轻叹口气,终是踏过此线,提剑行来。
廊道靠岸有灯,亭中却无烛火,昏暗甚于亭外。赡思辛手揽人质,刀刃松松垮垮地搁在她脖子上,唇含一丝挑衅。
飞鱼依旧垂着眼,纪昭在三步之外,看不清她的神情。
她早该猜到了,却还能那般护着他,地牢里为他拭血、敷药,眼中的痛意是那么地逼真,唾弃纪衢送他去死的字句,是那么地言之凿凿。
可非如此,赡思辛便会觉得她不易掌控,她也无法以救他为借口逃跑。
她不喜欢长安。他一直都知道。
眼角迅速发烫,这是左眼变蓝的征兆,飞鱼闭上双眼,想起发现秘密的情形。那是初入教坊之时,谢筠好言相劝,她仍吵闹不止,落得与蛇为伴。那虽是无毒蛇,津液却会让人浑身瘙痒,褪去衣物方可缓解。
房门上锁,遍地是蛇,防了又防、躲了又躲,痒到发烫、抓痕累累,她不肯就范。
谢筠无奈,派人送去一把匕首、一面铜镜。
铜镜里的她与疯子无异:衣衫凌乱、披头散发、满面血痕。一条蛇探头探脑地钻过来共赏,她对准七寸砍下,来送东西的嬷嬷惊叫一声,她下意识抓住她手腕,手腕颤抖着指向铜镜,她回眸,里头的疯子多了只蓝眼睛。
虽还是个孩子,可那血衣蓝眸的模样像极了传说中早夭索命的怪物,大约十分恐怖。
嬷嬷出去时,胸口多了个血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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