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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廷鉴笑道:“正要走,正要走。”
元祐帝信了才怪,走到桌案前,拿起陈廷鉴刚刚看的奏折,乃是山东一个地方官请罪的折子,因为今年那边的征税任务没有完成。
按照考成法,这人请罪也没有用,不是贬官就是要罢官,陈廷鉴也确实没有要网开一面的意思,但陈廷鉴单独给此人写了一封回信,信中陈述他不得不严格执行惩罚的原因,毕竟天下官员都看着,无论山东这官有什么理由,陈廷鉴都不能开这个先例。
元祐帝看完之后,对陈廷鉴道:“他有错在先,罚就罚了,先生与他浪费笔墨说这么多做何?”
陈廷鉴:“希望他看了信,多少能消除一些怨气吧,臣也不知道他家境如何,是否有老母稚子要养,倘若他一时激愤做出什么傻事,一家老小又要如何过活。
臣也是从寒门书生一步步考上来的,知道为官的不易,只是新政刻不容缓,臣只能用那些能够满足朝廷要求跟得上新政步伐的官员,没有精力再重新考察别人。”
元祐帝想起了那些层出不穷的弹劾陈廷鉴的奏折。
有时候他也会想,陈廷鉴是不是太过严苛了,可看到陈廷鉴竟然连一个即将被贬的小小地方官都要特意写封信安抚,元祐帝才彻底明白,并不是陈廷鉴为人冷血故意严苛,而是形势逼得他不得不如此。
“这信还剩两句,朕代先生写完。”
元祐帝坐到陈廷鉴的椅子上,拿起还有些温热的笔杆,沾墨,在陈廷鉴端肃的字迹后,落下他的清俊飞扬的字。
落款,元祐帝写了师生两人的名。
“先生为朕为朝廷殚精竭虑,他若有怨恨,朕与先生同担。”
放下笔,元祐帝朝陈廷鉴笑了笑。
陈廷鉴深深地低下头,有两滴泪无声坠下。
曹礼见了,打趣道:“阁老这就感动了?您可知,皇上早来了,为了等您下值,等得连晚膳都还没用。”
陈廷鉴连忙拿袖口擦擦眼睛,自责道:“臣这就走,皇上也快回去用膳吧。”
元祐帝:“朕还不饿,外面风大,朕送先生出宫。”
陈廷鉴再三拒绝,元祐帝便率先朝外走去,朝着宫门走去。
陈廷鉴不得不快步跟在后面。
他落后两步,元祐帝偏头,注意到陈廷鉴的长髯被冷风吹得朝后飘去,紧紧地贴在胸口。
元祐帝忽地想起他还三四岁的时候,还敢顽皮的时候,曾经扯过这把朝臣皆夸赞的长髯。
那时的陈廷鉴也更温和些,只是笑笑,淡淡道一句“殿下不可如此”
。
一转眼,他已经长得比老头子的胡子还高了。
“臣的马车就在外面,皇上快回吧。”
眼看前面就是宫门,陈廷鉴快步拦到元祐帝面前,再次恳请道。
元祐帝点点头,却忽然解开脖子下面大氅的带子,再将这件狐皮大氅披在陈廷鉴的身后。
陈廷鉴急道:“臣有,去年您赏臣的,方才出来太急,忘在内阁了。”
元祐帝:“那就暂借先生一用,明早进宫后还朕。”
陈廷鉴还要再说,元祐帝挥挥手,转身朝宫里跑去。
寒风从北方呼啸而来,在长长的宫道中穿梭,少年皇帝逆风而行,跑得却十分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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