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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谁谁,”时平川不耐烦地打断,“你别说话了,吵得我记不起要拿什么东西。”
丁雪阳坐在床边,看着时平川拿拿放放,忽地瞄见里面还放着一件自己的线衫,她上前。
“你行李箱里怎么还放着我的衣服?”
时平川站在衣柜前,背对着妻子,“……不小心放错了吧。”
“这件淡紫色的线衫我前段时间老穿的,”丁雪阳轻声道,“难怪我最近一直找不到。”
时平川嗯了一声,很快抱着自己的脏衣服离开卧室,来到洗衣房。
机器转起来的时候时平川将门反锁,他轻舒了一口气,而后打开排风扇开始抽烟。
这段时间他过得提心吊胆,生怕丁嘉礼的嘴不牢,又怕丁雪阳觉察到什么,有时候他也会往后深想一步——即便丁雪阳真的知道了好像也不能怎么样,没必要这么焦心。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为此殚精竭虑,自甘情愿地沉溺于这个和自己捉迷藏的游戏。
时平川一个人在洗衣房待了差不多四十分钟,等把洗好的衣服都塞进了烘干机,他又重新上楼。卧室里,丁雪阳已经在床上打起了瞌睡,自从怀孕后,她常常这样陷入突如其来的睡眠。
时平川来到睡着的妻子身旁,望着沉睡的妻子,他忽然就明白了自己害怕被丁雪阳洞察的原因。每当妻子闭上眼睛,他就觉得对眼前的这个女人怀有无限的柔情。从学生时代起,丁雪阳身上那种温和恬淡的气质就深深地吸引着他,他半跪在床边,将自己的头枕在妻子手边的紫色线衫上。
在另一半身上寻找未能从母亲那里获得的感情……
自己应该不是这世界上第一个这么做的男人吧。
……
夜里,丁嘉礼一个人躺在床上,他还在兴致勃勃地想着自己的事,亢奋得根本睡不着觉。他感觉自己好像不经意间触及了某种世界的规则,那是一种过去他从未发现过,但却无时无刻不在运行的铁律。他像一条鱼,第一次发现自己生活在水中。
他也说不清这规则具体是什么,只是咂摸出了一点微妙的感觉:他原本觉得自己不上不下,总还差点儿什么,但时平川的陨落让他霎时间意识到这实在是一种不必要的自谦。
平生第一次,丁嘉礼放下了对丁雨晴姐妹的眼热。此刻他才看清过往自己担了多少不必要的枷锁,仿佛他突然从沉睡中醒来,自觉世界是他的牡蛎。
他忍不住站到镜子前面,反复端详镜中的自己。他刻意装扮时,人们说他有男性少有的美德,他不修边幅,人们待他比从前更亲近。
多么高大的身材,多么英俊的脸……更不要说自己家境中等偏上,还有着极为闪耀的学历光环。为什么过去自己总是在羡慕时平川这种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少爷呢?
对,时平川家境是好,但他本人却因此染上了一层孱弱。
丁嘉礼激动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想着自己的过去,开始用一种新的叙事来替换旧有的记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破落的生父生母非但不是他的污点,反而是他的优势。正因为他曾经是家里排行中间、不受父亲重视的儿子,所以他才能有机会来当丁贵生的儿子,他才能体会到在这里生活是多么幸福,他才能在心里始终秉存一股向上爬的决心,而这种决心,是时平川那种少爷永远、永远都不会懂的。
是啊,世界是我的牡蛎……多么炽热的领悟。
丁嘉礼怀带着一颗滚烫的心,再次看向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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