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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琛明白,炎朗锦衣玉食,地位尊崇,他什么都不缺,只缺一种对“死亡”的掌控感。
他掌控不了自己弱小的身体,只有真正掌控一次“死亡”,他这一生将近四十年的心结,才能终于得到些缓解。
“炎朗,这下你知道了,杀人的感觉并不好。你是神医,是救人的。”
炎朗端起奶酒,他第一次瞧见自己的手会颤抖。
“我只是因为自己得了绝症,才开始钻研医理而已。因为我是皇子,我便能轻易得到天下各种珍贵又难寻的医书,学得便比旁人更快些。我从医的心,从来只为我自己,医治他人不过是顺手,更多还带着功利目的。”
云琛笑笑,“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管你是何初心,你总归医治了很多人。炎朗,你瞧,杀一个人往往只要一瞬间,可救一个人,就像你这次救我一样,却要费许多心血和力气。可见救人远远比杀人要难。”
论心无完人?这话有意思。”炎朗说。
云琛又道:“我安慰不了你,因为你真的挺惨。如果你信命,信‘天生我材必有用’,那么也许是老天爷需要一位神医救世,所以才令你如此吧。”
和周围所有人不同,云琛自始至终都能用一颗平常心来直面炎朗,甚至直言“你好惨”,从不避讳这人人不敢提及的离魂症,这八岁身体的痛苦。
炎朗觉得有点痛快。
“你这几句,是我四十年来听到最有效的安慰。可惜我没有悬壶济世的伟大意志,我只是想拼尽全力钻研医理,治好我自己。至于医治其他人,随缘遇到便医,无谓放在心上。”
炎朗观察着云琛的神色,想看她的反应。
云琛只笑道:“挺好的。你本救世佛,尚未塑金身而已。”
炎朗心头一震,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是什么治病救人的佛,眼前这小小女子,才是来渡他于泥沼的女菩萨吧。
一瞬间,他心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又悄悄涌了上来,翻天覆地成了他不敢去看的模样。
良久,炎朗轻声开口:
“云琛,你走吧。”
她惊讶:“哈?我刚轻功了两下,小腿还疼呢,这就赶我啦?”
炎朗目光幽深地望着她,“你喜欢你家主子,对吗?”
她的脸瞬间通红,连连摆手否认,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难得露出少女才有的娇羞,点头道:
“是的,我喜欢他。”但他……并不喜欢我。
后半句云琛没有说。
炎朗眼神渐冷,“所以你得赶紧回楠国去瞧瞧。那风灼草的药方上,我忘了写药引。如果没有药引,他即便吃了风灼草,也没有任何用。”
云琛一下子从凳子上跳起来,瞪着眼睛惊叫:
“我的哥!!这种事你怎么现在才说??”
炎朗嘴角弯起一抹讥笑:
“这药引不难,‘情念’而已。风灼草要紧,寻到风灼草的人更要紧。只有服药之人动起情念,哪怕只有一丝,风灼草便可以医疾。如果没有情念在其中,风灼草不过一根野草。”
云琛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炎朗话里的意思。
霍乾念若要服用风灼草,必须得对寻药之人心有情念才可以。
“你现在就可以回楠国看看,他有没有腿疾痊愈,便知他对你有没有情意在其中。”炎朗说到。
这大约是最不能骗人,最能测出霍乾念心意法子了吧。
云琛简直迫不及待马上就要出发,恨不能长出双翅膀回去瞧一瞧,却听炎朗又道:
“我忘记告诉你了。你从宫里逃出来的那晚,将风灼草送到驿馆那女官手中,而后昏死过去。那女官不仅没有救你,还故意将你扔到偏僻处等死,是我的暗卫将你救回。那么,依我所见,那女官既不救你,定然不会对你主子说,风灼草是你用命寻来的。”
云琛愣住。
炎朗笑道:“换言之。如果你主子吃了那女官送去的风灼草,腿疾痊愈,那便证明他对那女官有情。如果你主子腿疾仍旧不愈,便证明他对那女官无情。只是你豁出命得到的风灼草就白费了,这世间再也没有能医你主子腿疾的东西。”
对着云琛那呆愣又纠结的神情,炎朗笑得比从前更加残忍冷血:
“所以,你是希望他一辈子残废着,还是更希望他对那女官有情,从此腿疾痊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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