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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礼治再次语塞。
陈阁老浅啜一口茶水,笑着说道:“他此次春狩九死一生,心中有气也是合情合理,你不如赔他点什么叫他消消气也好。”
他话锋一转:“要么,你就在梦鸡入京前,把王贵找出来杀了,一了百了。”
陈礼治沉默片刻,转身大步离去:“小侄明白了。”
陈序站在文胆堂内,看着陈礼治的背影轻声道:“老爷,二爷和陈迹的心思都不在陈家,他们的心思只在自己身上。”
陈阁老抚平官袍上的褶皱,出神地看向文胆堂外昏暗的天色:“陈序啊,这偌大陈家里,又有几个人的心思真在陈家呢?陈家这艘大船历经千年风风雨雨,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陈序拱手道:“老爷,小人生是陈家人,死是陈家鬼。”
陈阁老笑了笑:“不必表忠心,这陈家,老夫唯独放心的就是你。也不必担心陈迹,你让他明白家里比外面好,他的心思自然就回来了。不知你有没有看过文远书局刊印的,陈迹与缘觉寺无斋在陆浑山庄的那场辩经?”
陈序错愕,而后低头:“回禀老爷,小人没看。”
陈阁老感慨:“老夫也是从那时候才开始看重陈迹这孩子的。他在陆浑山庄提出一个有意思的问题,若一艘大船上的每一块船板都被换去,这艘船还是不是原来那一艘……这与我陈家何其相似?陈序,你来答,我如今的陈家还是不是曾经那个陈家?”
陈序思索许久:“小人愚钝。”
“老夫也学不来他们那些个诡辩的唇枪舌剑,”陈阁老哈哈大笑:“要我说,这艘船还是不是陈家不重要,这艘船还能不能载着陈家人漂洋过海才重要。若是这船上有了泡烂的椽梁与船板,当换则换,不然漏了水,船上的所有陈家人都跑不了。”
陈序小心试探道:“老爷的意思是……”
陈阁老慢慢收敛了笑容:“老二已经慌了,他身上背的事恐怕比老夫揣测的还大,这些事,他背不起来,我陈家恐怕也背不起来。老夫猜陈迹手里的王贵其实没什么把柄,不然他也不会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他是想借此事让老夫看看老二的反应,然后借老夫这柄刀,杀他想杀的人……这些年了,把老夫当刀子用的,不多见。”
陈序恭敬道:“老爷慧眼如炬,自能看穿小儿阴谋诡计。”
陈阁老摩挲着扶手,却忽然问起:“何为阴谋?”
不等陈序回答,他便继续说道:“处心积虑骗你入瓮,这是阴谋。何为阳谋?阳谋是你知道了,也没得选。”
陈序不敢再接话。
陈阁老沉默片刻:“老二留不得了。”
陈序一惊:“老爷您昨日才说……”
陈阁老站起身来,缓缓往外走去:“你可知道何为智慧?”
陈序躬身跟在他身后:“愿老爷解惑。”
陈阁老跨过文胆堂门槛:“一个人真正的智慧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该念书的时候就好好念书,该认栽的时候就认栽,该杀人的时候就别手软,不明白这个道理的,都算不得聪明。”
陈序赶忙道:“小人这就去办。”
陈阁老忽然站定:“不急,先让老二把最后的家底都掏出来,也杀杀陈迹这小子的锐气。”
……
……
陈家二房的下人一个个走出府右街,有人前往外城崇南坊,有人去了不知名的小巷,领着一队队人马穿街过巷,寻找王贵与陈迹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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