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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如果问五六岁的裴辑,那么他一定会回答战争不过就是两帮人,拿着竹刀木剑,然后梆梆梆的互砍,输了的啊啊啊躺在地装死人,赢了的嗷嗷嗷举着竹刀木剑绕着院子庆祝。
如果是问十几岁的裴辑,答案又是有所不同。
十几岁的年纪,正是懂一点但是又不完全懂,关键是还不愿意承认自己有些不懂的时候,便是会聚集在一起,相互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个不休,挥斥天下,谁都不服谁,就算是争论不过,也不肯认输,胡搅蛮缠还不至于,但是约定过几日再战自然是常有的。
二十几岁的时候,裴辑熟读史书,对于春秋战国之时各种战例了如指掌,更是觉得自己随便出一策便是可以惊天地泣鬼神,挥挥手便是千军万马将敌军淹没。在这个时间段当中,裴辑更感慨的是天下为何太平,竟然无英雄用武之地!
而现在么,这才过去了多久?裴辑对于战争的想法,已经完全改变了。
若是同样的问题再来问裴辑,裴辑只会沉默。
裴茂死了。
一个老人,本身就带着病,又是在战场受了伤,下了城墙就没能撑住。
按照道理来说,生老病死,便是人间常态,可偏偏裴茂这一死,裴氏家中就乱了。
因为骠骑军来了之后,曹军就没再理会安邑县城。
若是骠骑赢,那么安邑自然就安全了,若是骠骑输了,那么安邑也同样保不住。
按照这个道理来说,安邑城中下下,是不是都应该期待骠骑大胜,并且要对于骠骑军的到来充满了感激之情?
结果实际并没有。
或者说,一些人有,一些人没有,而另外一些人沉默着。
『骠骑军明明可以早点来!从临汾到这里才多远?!』
『骠骑就是故意的!有意拖延,他们就想要我们都死绝了!』
『现在大父死了!死了!要是骠骑能早来几天,甚至只要早来一天,大父会死么?!』
还有一些人将矛头指向了裴辑。
『你是怎么保护家主的?』
『为什么家主身亡了,你却毫发无伤?!』
『你到底会不会打仗,懂不懂战争,不行就赶快让贤!』
如此种种。
如果说曹军在外攻打很紧,战况激烈,这些家伙就会躲在房屋之中瑟瑟发抖,可是等当下曹军似乎主要精力都放在了骠骑身,安邑重新获得了短暂的喘息之时,这些人又是从各个角落里面冒出来了。
裴氏是河东大姓。
所以很多人都姓裴,尤其是在安邑和闻喜之中,甚至整条街都是裴。相互之间也都是各种沾亲带故的,在指责这个或是那个的一群人里面,辈分在裴辑之的就有好几个。
无能之辈在狺狺狂吠,而真正有决定权的几个却是沉默着。
裴辑忽然明白了当年裴茂的无奈,然后现在也是越发的恼怒。
骠骑有关中,有川蜀,有陇右和西域,河东之地这一点地方,又能算是什么?
可惜这些人偏偏就看不透,看不远,看不明!
而裴茂和裴辑等人,虽然能看得透,看得远,看得清,却依旧会被其他的裴氏拖拽着,不得不留在这里,因为他们只有安邑,只有闻喜……
然后这些狂吠的裴氏子也是知道这一点。
就像是一个孩子,威胁着他的父母说,『别逼我,再逼我就去死!』
他起初确实是想不懂,为什么这么多年岁比他还大的家伙,竟然还这么不懂事?
可是等他想明白了的时候,他更加悲伤了。
因为这些人根本不在乎对错。
他们只是找一个借口。
裴辑慨然长叹,在裴茂棺木之前潸然泪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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