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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途的样子变化些,垂髫小儿长高了,卖饼的老孺佝偻得更甚。
走时恰似昨日,如今归来,又仿佛经年已过。
及至侯府外,霍临风下马飞奔,跨进门槛便刹停脚步。塞北冷了,守门子的老管事竟穿上小袄,揣着袄袖,立在门洞正对着他。
那身后,丫鬟小厮,马夫花匠,三五老眼昏花的嬷子。人那般齐整,擎等着,打长安的旨意一下,日日干完活儿便这样等着。
霍临风破天荒的,有点怵:“我回来了……”
不知谁先唤一声“少爷”,哭腔,唱大戏似的。众人蜂拥而来,丫鬟们晓得避嫌,那嬷子管家,仗着资格老年纪大,将他好一通揉搓。
腿脚麻利的,一溜烟儿去内院报信,各屋都准备着接风。
霍临风被簇拥着,穿过前院,一眼看到围廊边的玉兰树。他脚步未停,进头厅,直出旁侧小门,一口气走到了正院厅堂。
圈椅中无人,霍钊平日喜欢坐在这儿,擦剑读书,唠叨些教诲他的话。他打开桌上的漆盒,里面豆饼、蒸梨、糖渍花片,都给他备好了。
霍临风匆匆离开,过垂花门,瞧见垂莲柱上的铃铛。梅子不知何时来的,说:“入秋风大,夜里铃铛一响,夫人总是惊梦。”
回回披着衣裳出来瞧,回回都落空。
霍临风心头忽酸,一跃,将铃铛拍得响起来。
他飞奔进内院,佛堂外,白氏袄裙玉簪,攥着帕子立在屋檐下。“娘!”他高唤一声,冲过去,张臂将白氏一抱,顾不得有失体统。
白氏捶着他的肩:“休要胡闹,快放娘下来。”
霍临风松开手:“娘,我回来了。”他仔细端详,男儿家,满腹关怀之语不好意思说出来。
蓦地,瞥见北屋窗内闪过人影,他问:“我爹在房里?”
白氏说:“快去瞧瞧罢。”
霍临风闻言便去,一进屋,看见霍钊坐在榻边,未戴冠,外袍披着,俨然是养伤的状态。霍钊亦抬眼看他,无论伤情如何,那双眸子总是凌厉得分毫不减。
父子俩大半年未见,沉默相视,冷静得令房中结冰。
良久,霍临风走到霍钊面前,屈膝躬身,以小儿姿态扶住霍钊的双膝。他仰起脸,知道父亲最想听的是什么,掏出兵符与军簿,簿上记录阖军人数,水陆骑射等类别,以及各处用兵的情况。
他道:“未曾懈怠,彻行己任。”
霍钊阅罢,大手抚上霍临风的肩,说了第一句话:“红巾已备好,明日挂帅策军,此战由你全权负责。”
霍临风应道:“是,属下领命。”
未有一字关怀,亦无半句衷肠,只有一道不容违抗的军令。霍临风晓得,所有等候与担忧,大概都在凭窗的偷偷一望里。
谁料,肩上的大手轻移,拍拍他的脸颊。
霍钊吐声:“瘦了。”
这厢倦鸟归笼,那厢蠢蠢欲动。
数千里外的无名居中,火星针眼儿大,纸条渐渐燃成一撮灰烬。容落云坐在榻上,裁纸蘸墨,就着倾泻进来的日光轻轻落笔。
相隔十数年,他要重踏长安。
写成两字——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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