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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意渗入骨髓,心口烈火奔涌。她鲜少有这般感受,丹田一分一寸流逝的内力却是恰实提醒她,这副妖体快撑不下去了。妖丹受损严重,最先剥脱而去的便是五感。得益于梦中点化,她虽然伤重失明,闭上眼睛却能看见不同于往昔的世界。
天地浩荡,凡凡人聚居之处,七情六欲混杂交错,渐渐浊气炽盛,以至于滋生心魔,犹如母亲供给乳汁,连绵不绝灌养魔体。是以玉应缇打不死,杀不尽,总能死里逃生。
阿花转动脖颈,她看见日月轮转,星辰更迭;看见山川耸立,河海奔流,万物生息繁衍,死亡簇拥新生,是有化无,无而生有。
阿花手扶双膝,竭力站稳身体,远处斗法动乱却是渐渐平息。
“我好疼,不想走路了。”她痛得牙齿打战,丝丝缕缕鲜血从唇边溢出,笑容却慈悲温柔,她朝玉应缇的方向伸出手,“你过来,好不好。”
她的伤比想象中严重得多,一双手比他还冷,握在掌心如坠寒潭。玉应缇手不听话,她唇边的血连擦几次才拭净。他手忙脚乱催动魔力,想藉此温暖她手脚,阿花冷不丁一踉跄,摇晃着倒在他怀里。
“我快不成了,别白费力气。”她细声道,“我看不见,你把石头拿来给我。”
手心合拢瞬间,无价之宝碎为齑粉。玉应缇怀里抱着她,一时僵在原地。
阿花拼力毁去石头,伤重更甚,脏腑犹如万把尖刀来回刺割,痛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凭记忆朝玉应缇转去,抬手抚摩他的脸庞,“这石头续不上我的命,我不想留它。”
伤成这样,命都快没了。玉应缇哪里舍得同她计较几块石头。肌肤相触的焚烧之痛早顾不得了,他一次又一次往她体内灌注魔气,试图修复爆裂的经脉。可她的妖体像个破漏麻袋,他愈是努力,破口愈是撕得更大。
她痛得有一小会儿没有意识,脸色白得透明,许久缓过一口气,喃喃地喊痛。
“没事了,我带你走。”玉应缇有些发抖,握住她惨白的手腕,嗓音隐约有哭腔,“我们回去,回去一定能救你。什么都不求,我只要你活着……”
“回不去的,谁也救不了我。”阿花停了一停,眉眼间神色安恬,“一码归一码。从前年少莽撞,负你真心。你恨我,理所应当。”
玉应缇满脸泪痕,紧紧抱她在怀,仿佛能留住她体内残存生机似的。
“我不恨你,我怎么能恨你……”他语无伦次回应她,“等你好了我们就远走高飞,找山水动人的好去处……”
“都结束了。”阿花置若罔闻,指尖轻触眉心迎春,妖王印记光芒大盛,金光万丈。“阿花在此发愿。”她心中默念,“吾身愿以元神为祭,镇守十方。愿世间正法兴盛,宿障清除,身无病苦,心无迷惑,是自在真境。”
浅红内丹自丹田飘出,缓缓落在阿花手心。元神剥落的刹那,噬骨之痛消散如烟。风声雨声隐去,堕入无痛无感的虚空。
天地安泰,诸邪退散。
这是一只虎妖,最后的愿望。
……
……
后来的后来啊,当过去变成历史,历史变成故事,故事又变成传说,总有人孜孜不倦地传颂老虎的事迹。
据说在很多很多年前,在一座山上有一只老虎,她的名字叫小花。小花有两个好朋友,分别是一位道士和一只狐狸。有一天,小花和她的朋友路过荒野,发现村子里哭声连天,于是上前询问。
第一位老妪愁眉苦脸:“天不下雨,庄稼都枯死了,来年可怎么办呀!”
第二位农夫泪流满面:“我爹娘都得了疫病,眼下还剩一口气吊着!”
第叁位猎户唉声叹气:“山中草木凋零,走兽都死绝了,一张兽皮都猎不到,我们只好离开家乡,另寻生路。”
小花十分惊讶,他们走过许多地界,从未见过如此情况。道士掏出符咒,狐狸张开天眼,小花举起长刀,走走停停终于找到始作俑者——魔王。
魔王是个俊美的少年,他一眼看中小花的美色。魔王向他们许诺,只要小花嫁给他做夫人,他就保佑此地永远风调雨顺,物产丰饶。
聪明的小花一眼就识破诡计,叁人与魔王打斗起来。魔王本领高强,砍掉一颗头能长出叁个,砍掉一条腿立刻长出十条。他们缠斗叁天叁夜不分胜负,道士叫来了一百个道士,狐狸叫来了一千只狐狸,小花叫来了一万只老虎,他们搬来救兵又和魔王打了起来。魔王大开杀戒,一口气杀死五十个道士,五百只狐狸和五千只老虎。小花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于是站在魔王面前说:“停战吧!我会献上自己,作为和平的代价。”
魔王满心欢喜,认为她应允了自己的求婚。就在魔王高高兴兴准备亲事时,小花割破喉咙,将虎血抛向天空,血滴化作瓢泼大雨;她拔下满口獠牙扔向深山,獠牙变成参天古树和连绵密林;她剥下虎皮向地上一抛,龟裂土地变得湿润肥沃,金灿灿的庄稼结出硕大饱满的麦穗。
魔王又惊又怒,此时小花身受重伤,她的两个朋友被魔王打飞,不知死活。小花用仅剩的虎骨将魔王牢牢困住,自己却倒在地上死去了。
小花死去后,她的尸体变成一座山。传说,只要进入此山虔心祈祷,重病者可得良药,迷途者可知正途,年幼者可得庇佑,年长者可得长寿。更有为幽魂厉鬼纠缠,乃至神智不清胡言乱语,以此山泉沐浴七日,立得康复。
“奶奶奶奶。”小儿幼稚的童音响起,“这个故事娘给我讲过,娘还说女孩子常去山泉边洗脸,还能变漂亮呢。奶奶您洗过吗?”
老妪笑道:“我没有,你长大了替奶奶洗吧!”
“好呀。”孩子天真地说,“小花又善良又漂亮,她是仙女吗?”
年老的嗓音和清脆的童音一齐笑起来。笑声袅袅,穿过炊烟,跨过篱笆,落在年轻道士的肩头,洒在白狐毛绒绒的蓬尾。
“是时候了。”年轻道士看看天色,对白狐点点头,“去接她吧。”
白狐骂道:“巴巴儿穿上当年旧道袍,还惦记着勾搭她,好恶心做派!”话音刚落,东边山上金光顿起,一人一狐直奔而去。
他们方才驻足所在,红日高挂天边。大小村庄安宁和乐,阴翳从未降临。
正文在此完结,剩余剧情和伏笔将会在番外一一补全回收,包括阿花复活、部分主角的隐藏马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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