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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酒没防住他会这样喂她,惊愕之下张了嘴,想吐出来时,唇被他堵得死死的,嘴里苦味充盈,眼里瞬间湿润。
女儿出生便体弱,还不会吃奶就先喝上了药,药性太强孩子承受不住,她便自己喝下融入血液里变成奶水喂给女儿。
再大点时,女儿不肯喝药,每次都是她喝一口,女儿才肯喝一口,直到女儿死的那晚,体内的针痛得她哭嚎不止。
谢酒怎么都忘不了,女儿打翻了药,她心疼又心急,强行喂了她,她断气时嘴里的药还在往外流。
那些黄褐色的药汁化成利器将谢酒的心打碎搅烂,让她再也无法面对,重生回来的那碗避子汤,谢酒喝得淡然,心中却是锥心刺骨,万箭攒心。
脑中定格女儿死时的画面,谢酒咽下最后一口苦药抱着顾逍默默落泪。
那是他们的女儿,他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有个女儿,她死得那般凄惨,这一切都源自于她上一世的愚蠢。
那些苦断肠的药汁会提醒谢酒女儿的疼痛,她从心底里抵触,内心深处亦是用身体的疼痛惩罚自己。
顾逍蹙眉,“喝药才能好得快,你别任性。”
他嘴上呵斥,心里却莫名有些慌,有些不知所措,他再不懂女人也知道她哭成这样不单单是不想喝药。
想起幼时母妃哄他喝药时,都是备着各种蜜饯,他朝门口吩咐,“送些蜜饯来。”
片刻后蜜饯送到,顾逍将怀中落泪的人拉起,往她嘴里塞了一粒蜜饯,“不想喝药,往后就别让自己受伤。”
她杀人放火面不改色,只凭一把匕首就敢冲到陆家和十几个刺客拼命,会扮弱跟婆家耍心机,缘何又因一碗药哭成这样?
谢酒心情渐渐平复,知道自己这样在顾逍面前显得矫情,她擦了一把脸,扯唇笑道,“药太苦了。”
她没想在顾逍面前哭,这碗药来得猝不及防,对女儿的愧疚,还有女儿至死未能见到父亲的遗憾兜头兜脑袭来,她失控了。
顾逍视线在她那红肿的眼皮上扫过,又拿起一粒蜜饯塞进她嘴里,表情恢复往日的冷硬,“娇气。”
谢酒含糊应他,“爹说姑娘家养得娇气些,以后夫君舍不得欺负。”
顾逍想起那个总是眉眼带笑的憨厚男人,他说那话时大概没料到,自己捧在手心精养的姑娘,有一日会成为望门寡,会被流放,会翻墙杀人,会与刺客拼命。
他又想起母妃清醒时拉着他的手道,“逍儿,将来你有了要相守一生的女子,便要倾尽所能地对她好,精养着她。
养得她觉得,这世间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的男人,她就会对你死心塌地,你的好她会百倍千倍地回报于你,这样就有人代替母亲疼你了……”
那时他尚且年幼还不懂遮掩情绪,嘴上应着母妃的话,心里却是不屑抵触甚至反感。
那人也曾将母妃视若珍宝,他们一家三口也曾有过幸福的时光,可在皇位面前,母妃和他都变得不重要,前一刻说着爱母妃,后一刻他便贬妻为妾,再娶高门贵女为正妻辅佐他的江山。
这爱听起来何其可笑。
他没有掩饰住的神情刺激得母妃再度发狂,她把他当成那人,长长的指甲抓在他的脸上,骂他背叛了他们的感情,骂这世间情爱都是笑话,骂自己愚蠢深陷情爱不能自拔。
血糊了他一脸,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没看见母妃将藏于枕头下的匕首插进自己的心脏,至死,她都把他当成那人,至死,她都未能清醒地再看看自己的孩子。
她被情爱误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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