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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过后,当天下午王氏便带着明兰去寿安堂汇报工作情况。
“那银杏你带回去后如何了?”盛老换过一件墨蓝色的玄色丝绣八团花对襟褙,靠在临窗炕上,淡淡的问道。
王氏皱眉道:“我原看她还勤快,这才拨到六丫头处去使唤,没想到是个没羞的东西,我已发落到庄里去了。”从内宅轻省活儿的二等丫鬟贬到庄里去做活儿,这个罚不可谓不重;王氏顿了顿,舒展开眉头,转而拉着明兰的手轻轻拍着:“你也忒老实了,丫鬟淘气你早早来报了我就是,何必忍着?”
明兰赧颜道:“是心疼我才这般厉害发落的,其实银杏那丫鬟做事挺利落,年纪小不懂事也是有的;另一个九儿就很好,这些日女儿管制不利,屋里的丫头们都闹翻了天,就是她几个还老实本分的守着活儿干,女儿还没谢过呢。”
王氏这才觉得找回些面,朝旁边侍立的刘昆家的面露微笑,刘昆家的心中暗喜,明知自家女儿并没那么好,但听着有人夸奖总是高兴的;见明兰如此乖觉,作在上首的盛老似无意般的横了明兰一眼,明兰收到祖母的眼色,略略苦笑。
盛老敛下眼色,道:“你这样很好,既教了明丫头,又震慑了那起不晓事的,有你在我也放心了。”老八年难得夸人一回,王氏心里得意,笑道:“老谬赞了,媳妇儿不敢当。”
盛老微笑道:“明兰从小跟在我身边,没到半分的本事,只知道息事宁人,这般懦弱无能,当的什么事?!”说着狠狠瞪了明兰一眼,明兰拘谨的站起来,弱弱道:“孙女以后不会了,定好好规制下人,不让祖母和操心。”
王氏笑道:“这才是了,明丫头年纪小不懂辖制也是有的,着便会了,老不必忧心了。”盛老面上露出几分悦色,对着王氏又夸了几句,然后板着脸训斥明兰道:“要管偌大一个价,你还累着她!以后再管不好你屋里的人,我连你一会儿收拾了!”
明兰连忙应声,连连称是,王氏笑容满面的在一边为明兰说好话打包票,盛老这才缓和了面色。
刘昆家的在一旁静静站着,心道:老好厉害,六姑娘也不简单;微微抬头看了看得意洋洋的王氏,握紧了手中的帕,决定按下不说。
那天王氏发威过后,一屋的小丫鬟们如同陡然被拔去了舌头般的安静,第二天房妈妈又送来了一把戒尺,女孩们更是加倍的勤快利,几个平日和明兰打闹惯的,常委屈着一张脸进出,明兰也不去安慰,只把写好的《暮仓斋工作行为规范》发下去,采取层级制让大丫鬟传达小丫鬟,每天抽出些空让小丫鬟以讨论的形式分小组习件精神,半个月由翠微主持试行期总结汇报,互相督促互相鼓励,共建美好和谐的暮仓斋。
也是那天,被盛老骂了一顿后,房妈妈就来传话说让明兰自己暮仓斋自己吃饭,除了早上请安,其他时间让她好好‘整理’屋,明兰立刻苦大仇深起来,堪堪挨了半个多月,趁一个天光晴好的上午,便揣着个小包包溜进了暮仓斋,对着板着脸的盛老狠命的讨好了一番,在老祖母身上磨磨蹭蹭了好半天,又是捏肩捶腿,又是端茶递水,团团忙碌的十分谄媚,盛老渐渐端不住了,怀里揣着个撒娇的小孙女也不推出去,只一张脸还冷着。
明兰一看情况好转,连忙拿出贡,秀致可爱的小脸一副谄笑,把东西敬上:“……呵呵,祖母您瞧,这是孙女给您做的暖帽,细棉布的里衬,烧毛绒做的昭君式,您带带看……”
盛老一眼看去,只见那暖帽做的小巧轻便,鲜亮的姜黄色镶一指宽玄色边,上头用满地绣和铺绒缀出淡雅的寿纹,老看着心里便喜欢,她还没说话,房妈妈已经哎哟哟起来,满口夸道:“到底是六姑娘,知道这雪一消,老就不耐烦带那里外烧毛的大暖帽,便送来这个小巧的,瞧瞧这针脚细密的,这花儿绣的,便是那天衣阁出的也没这般好的,来来来,老您试试……”
说着便接过那暖帽,自发给盛老的额头上试了起来,只见两边顺着颅形慢慢朝后脑服帖开去,后头的珍珠锁扣一合,竟然刚刚好,盛老伸手一摸,只觉得触手绒软温厚,觉得十分舒服妥帖,看了一眼犹自一脸忐忑的明兰,只会抱着自己的胳膊讨好的傻笑,便心里一阵柔软,只听着房妈妈还在那里夸:“……要说老没白疼六姑娘一场,瞧着做的,竟这般合贴,姑娘到底是大了,活计愈发出色了。”
明兰忙谦虚,一脸狗腿道:“哪里,哪里,主要是祖母头长的好。”
盛老一个没撑住,当即笑了出来,一把搂过小明兰,抱在怀里狠狠拍了两下,嘴里骂道:“你个没出息的!”明兰立刻牛皮糖般的粘了上去,搂着祖母的脖一阵撒娇。
房妈妈松了口气,这半个月盛老面孔着实难看,弄的她也是异常憋气,看着炕上盛老细细问着明兰这半个吃的睡的如何,房妈妈轻轻退下,赶紧吩咐厨房加几个明兰爱吃的菜,想着这几天盛老一个人吃饭,也没吃下多少东西。
和寿安堂涛声依旧了,生活回复原状。
明兰又去找长柏哥哥,他如今正紧锣密鼓的备考春闱,只晚饭前有些空,明兰算着时辰赶早去等他,一进院门便由长柏屋里的大丫鬟羊毫领进去坐着,然后看茶上点心,几个丫鬟进进出出竟然毫无声响,明兰想着这一进院来,竟没看见一个漂亮的,不要说比若眉和可儿的美貌,便是碧丝绿枝水平的也不多见,明兰再一次感叹自己这位大哥真是个妙人。
明兰还记得几年前那回挑人时,长柏哥哥第一个挑,他一不挑才二不挑貌,只捡了几个老实巴交的,王氏很郁卒,觉得儿大了屋里得放人,非要挑几个标致的,长柏哥哥便说才貌出众的女大都眼高心高,容易惹事端,闹的他读书也不得安静,坚决不要;王氏一口气堵在嗓眼里,有些话说不出口——儿呀,这些女孩就是让你‘闹’的,十几岁的少年郎要那么安静干嘛呀?还含蓄隐晦的解释一番关于‘通房’的涵义。
长柏想了想,同意母亲的建议,但回头就请刘昆家的出面,对着一众丫鬟说了句话,王氏听了,据说当时脸色变的好像绿豆沙。
盛府接连两代女主人在对待通房问题上都大同小异,当年作为侯府大小姐的盛老一进门就把盛老爷的通房丫头统统dispose了,无人敢说她;后来王氏进门,有样样的把盛紘的通房也一股脑儿的送嫁配人,盛老默许;于是长柏让刘妈妈去说:盛家家风,通房抬不抬姨娘,将来好坏全凭以后的少奶奶。
王氏再吐血。废话,不指着生孩抬姨娘,谁愿做通房到老呀!看着儿皱眉瞪眼时酷似老爹的模样,王氏又反驳不出来,真真咬碎一口银牙。
女孩们很抑郁,后来服侍长柏久了,更知道这位少爷年纪虽小,但性情端凝稳重,说一不二,生平最恨不守规矩妖娆做作的,明兰严重怀疑这是林姨娘给长柏留下的童年阴影。
这样一来,那些水蛇腰桃花脸的小丫鬟们爬少爷床的热情大大减低,长柏小院里十分和谐安宁,主仆上下一致的沉默安静,只闻得鸡鸣狗吠之声,有几次丹橘替明兰送东西过去,一进院都是静悄悄的,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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