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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若臻心里一动,出声问:“请问是一九一八年吗?”
“呃。”医生语塞,认真回答他,“那是二十世纪,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啊。”
沈若臻呆住,极大的震惊令他做不出任何表情,他甚至反应不过来“二十一世纪”是什么概念。
这怎么可能呢?
他溺水昏迷,醒来阴差阳错地来到了几十年之后?
太荒谬了,是一场梦吗?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然而周围所有的人和物都那么真实。
真实以外,是那么的陌生。
沈若臻习惯性的用手背挡住额头,手抬到半空,指间的蓝玛瑙闪着幽光,假如没有这枚戒指,他简直要怀疑自己究竟是谁。
医生看他虚弱,便请大家离开治疗室,单独对家属聊些注意事项。
人都走了,沈若臻扶床半坐,床头柜上放着几本杂志和一份城市晚报,他展开来看,密密麻麻尽是简体字。
他抱着一丝侥幸找到刊印日期,数字却证实了医生没有说谎。
那……沈若臻急切地翻开军事版面和时政版面,不敢遗漏一字地阅读当日新闻,他看到一些关键词……领导、方针,越读越明,目光胶着在这一页无法离开。
报纸从颤抖的指缝掉下去,沈若臻已顾不上失态与否,一动不动地瘫坐着,任由心绪激荡。
战争胜利,物事更迭。
一人生死之间,果真竟飞逝过大半个世纪。
他正恍惚,楚太太悄悄走了进来。这一晚太耗费心神,她没力气应付别的了,把大家送走,只想一个人陪着儿子。
“快躺好呀。”楚太太扶沈若臻躺下,自己坐在床沿,伸手去拢沈若臻的头发,“东方人还是染黑色好看,你又白,这一点随我。”
许是太累了,楚太太口气轻柔,叫沈若臻不忍打断。
楚太太便守着他倾诉:“在国外一年多,电话也不打一通,每次找你都嫌我烦。这次回国更是和狐朋狗友玩疯了,家都不回,你好没良心,妈妈答应卖股权,你呢,连一顿饭都不陪我吃。”
“游艇爆炸,我接到电话魂都吓飞了,可能当妈就是要担惊受怕,受一辈子苦。”
楚太太吸吸鼻子,叹息道:“医生说是有几率恢复的,我不担心,你醒过来我就知足了,现在记住我是你妈妈,好不好啊?”
沈若臻沉默聆听,泛起一阵心酸,他的母亲远隔海洋是否也这般牵挂他?可事到如今,他的母亲和妹妹恐怕早已不在人世。
沈若臻眼角顿红,合紧了牙关。
“都不记得你上一次这样乖是几岁的事了。”楚太太流下眼泪,“你爸爸走了,我只有你和小绘了。你今晚要是没挺过来,我怎么活呀。”
沈若臻已发不出一言,他怕刺激到这位母亲,他知道对方不会相信他的否认,只会难过。
他又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存在,来自1945年,是上一个世纪的人,他根本无从证明,只怕会被当成疯子。
楚太太帮他掖好被角,离开前说:“小琛,再睡一觉吧。”
沈若臻哪里睡得着。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天亮了,他拖着病躯下了床,赤足踩在坚硬稳固的地板上,一步步走到窗前。
推开窗户,高楼之下的风景尽收眼底,远处的长街车流熙攘,厦宇密如林,行人全无艰苦旧貌。
只有朝霞如初,其余当真改天换地。
国,疮痍已复,正大光明。
可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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